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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相(兩章合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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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相(兩章合一)

宋知秋撕開衣擺,又用那只完好的手點住了自己幾道穴位,勉強止住了手腕的傷,眼神陰鷙地瞪著胡雪衣:“好啊,真好啊,師徒情深啊,可真叫我動容,我是不是現在應該跪在地上,哭著向你們求饒呢?”明明受了這麽重的傷,他的嘴還是不饒人,他正想再說些什麽,身體又開始不住變化,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副絕色美人的模樣——他失血較多,已經無法控制自己原本的身形。

“師父!!”忽然有一個人跌跌撞撞地禦劍來到宋知秋身旁,痛心地看著他一衣袖的血,“什麽人,究竟是什麽人傷了你!!”

他一擡頭,就見到順著胡雪衣的劍尖流下去的血,咆哮道:“白守溪!你當初殺了我師父周盛,現在又想殺宋師父!!為什麽?我不過是當初說了你幾句??你為什麽要這樣害我??我在日月門過得那麽苦,你們誰知道?要不是宋師父念在我有符道天賦,我幾乎都不能繼續修仙了!!為什麽??你就因為這麽一點小事記恨我、想置我於死地麽??”

胡雪衣這才認出來,他就是當年,在白守溪引天雷擊退魔族之後,第一個站出來說白守溪身懷巫道血脈、混入四門,有所圖謀的人。

胡雪衣覺得很不可理喻:“宋知秋的手是我砍的,你為什麽不怪我?”

張天師理直氣壯道:“你是她師尊,自然護著她!要不是她,你會砍傷宋師父?!!”

胡雪衣搖了搖頭,他已經聽不進別人的話了。這種人,他對自己所認定的事,無論是非對錯,不容置喙,既然如此,再說什麽都是沒有用的。胡雪衣緩緩執起劍——多說無益,只能打了。

宋知秋冷笑:“胡雪衣,你在鎖仙塔被關了兩年,還不長記性。連顏青雲都不敢說要送我進地裏等人來拜,你一個小輩,還敢說這種大話!要說你的這位徒弟,身為巫道,卻混入四門之中,還蠱惑你與騰雲君反目成仇,可真是天大的本領啊,胡雪衣,你真是,太好騙了。”

白守溪聽到他的前一句,心裏咯噔了一聲,已經無暇去聽後一句,忙問道:“師尊,鎖仙塔?”

胡雪衣頭也不回盯著宋知秋:“別多想。”

宋知秋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,繼續往下道:“二十四鞭,你對你這徒弟可真是好啊!她一介巫道,怎麽值得你對她這麽好?莫非,真的如傳聞所說,你們兩個有那種——”

“關系”二字還沒出口,胡雪衣的藍色劍光出手,即使宋知秋動作迅速,沒有傷的手一擡,給自己立上一道屏障,卻還是被擊退三步,左臉頰立時被劃出一道血痕。

他每說一個字,就像一把刀割在白守溪心上。

白守溪克制不住地想:都是因為我。

她思緒飄忽,身旁的風也因為她的情緒不住動蕩,想到那個意識不清的夜晚,手心凹凸不平的疤痕,一時狂風激蕩,古靈勉強拉住古寧與國主,險些讓陸與澤二人被風吹走。

胡雪衣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,只低聲道:“凝神,這裏這麽多人,你很重要,我需要你。”

這八個字就像一張靜心符一樣,狠狠打在白守溪的心上,將她激蕩的心神定住。

凝神,凝神。

白守溪深呼吸了幾個來回,勉強收住了激蕩的狂風。

宋知秋用那只完好的手擦了擦臉頰上的血,笑道:“你不會真的以為,在我的地盤,你能贏過我吧?”

廢墟之下,整片大地都開始震蕩。

不只是皇宮......他甚至,在整座樓蘭城,都布了一道兇陣!整座樓蘭城,都在劇烈抖動,房屋塌陷。

兇陣激化了方才跪在那裏的樓蘭人,他們痛苦的齊聲嚎叫起來,捶打著地面,有幾個反應更加激烈的,惡狠狠的撕開自己的衣服,將胸口掏得血肉模糊。身旁的人聞到了血腥味,一個個湊了過來,舔舐他胸口的血液。

白守溪耳邊滿是痛苦的呼喊聲,她心一橫,再次拉下遮蔽雙眼的白色發帶,紫眸在漆黑的夜中閃著隱隱的光,雷雲借著黑夜的遮掩,悄悄來臨。

張天師聽到了雷聲,咬牙道:“你只會這一招麽?果然,你身上流著的不愧是巫道那汙濁的血脈,也只會用這樣下作的手段。”

白守溪並不搭理他,除了對胡雪衣,她幾乎懶得再去解釋什麽。然而胡雪衣卻忍不了:“怎麽叫下作?她第一次引天雷,是為了保護仙都門,這一次,是為了保護樓蘭子民,你憑什麽說她下作?”

張天師怒道:“我管她到底是為了什麽?無需修煉、僅憑血脈!這樣輕而易舉就能獲得的能力,如何不算下作!”

胡雪衣又想再說些什麽,白守溪卻很平靜:“師尊,無需再提。”

胡雪衣其實知道,張天師不過是覺得白守溪看似什麽都沒有做,卻天生擁有控制自然的能力,也能將這能力化為己用,認為自己那麽努力,最後只能在各個師門流落,勉強依附於蒼穹門。

究其根本,無外乎是因為嫉妒,說再多都沒有用。而人之所以生出嫉妒,有時候有原因、有時候根本就是無由來的,無非是個人心性所決定。

白守溪並不多說,天雷聽從她的指揮,狠狠打在了宋知秋的位置。宋知秋單手,協同張天師,勉強結起防禦陣,一時失去了對兇陣的控制,那些暴動的樓蘭人也漸漸冷靜了下來。

天雷落下,白守溪也單膝跪倒,大口喘著氣,她現在雖然能運用好一定程度的天雷,但對身體的消耗也極大。胡雪衣忙扶著她,替她拭去眼中流出的血淚,拿過她手中的發帶,重新為她系上了,安撫似地摸了摸她的頭發。

胡雪衣起身,冷冷道:“我該說,謝謝你了。古靈!”聽到她的聲音,古靈得到指令,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包起來的藥,將整包藥撒在空中,白守溪聽到聲音,勉強喘了幾口氣,右手掐訣,狂風帶著藥粉,淩冽得吹向樓蘭人。多虧了宋知秋召集全城的樓蘭人、與那些被帶到樓蘭的中原人,才能讓這些藥粉發揮最大用處!

藥粉落下,幾乎所有樓蘭人都冷靜了下來,他們的眼中慢慢又有了光,等到清醒過來後,又都滿眼迷茫的、互相看著對方,不住發問。

“發生什麽事了?我不是在家裏睡覺麽。”

“怎麽了這是,我剛還在哄孩子呢?”

“哎,你咋在這兒呢?”

“不知道哇,你也是,怎麽在這裏呢?”

他們一面疑惑著,一面看見了廢墟之上的幾人,天色蒙蒙亮,白守溪的血淚滲透過白色的發帶,顯得極為駭人,他們紛紛指著白守溪:“這是怎麽了!是血嗎?”“怎麽流了這麽多......真嚇人啊。”“這些人這是在做什麽呢?”

......

宋知秋驚愕道:“你們,你們竟然!”他受傷的那只手也在不住顫抖,血又迸濺了出來,幾乎染透了他的衣袖。張天師見這場面,忙將自己的衣服也撕得亂七八糟,焦急地給他包紮傷口。宋知秋卻不理解他,他太過氣憤,一把將張天師甩開了。張天師雖然被摔倒在地,卻一點也不生氣,連忙從地上爬跪起來,沖他磕頭:“師傅,你傷的太重了,求求你了,就算不心疼我,也心疼心疼自己吧!請讓我為你包紮吧!”

宋知秋仍然不搭理他,氣的站不住腳,一口氣險些要背過去,單膝跪倒在地。

他瞪著地上的藥粉看了片刻,突然有些激動,用手撚了不少藥粉、混雜著細小的石粒,舔到了肚子裏。張天師看到他這樣的動作,磕得更加用力了,額頭滲出了不少血,不住求他不要傷害自己了。

然而宋知秋吃下去後,顯而易見地表現出了一刻的驚訝,隨後竟然仰天大笑起來,方才包紮好的傷口再次裂開了!斷腕處不住滲血,換到平常人,早就失血過多暈厥過去了,宋知秋靈力深厚,一面大笑,一面再次點上自己的腕部,止住了不少血。

宋知秋大笑道:“哈哈哈哈哈哈,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!胡雪衣啊胡雪衣,你果真是,天上地下,再也找不出一位比你更好騙的了!”

胡雪衣楞了楞。

方才那些冷靜下來的樓蘭人,突然再次激烈發狂!一個個無論男女老少,都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胸膛,有的人已經開始撕扯自己的小腹,血液爆出,引得許多人爭搶。

張天師禦劍,宋知秋坐在劍尖上,二人飛在那群樓蘭人的正上方,這時那群人已經都失去了自己的意識,等到分食完後,聞到頭頂上迷人的血腥味,一個個都朝宋知秋伸出了手,幾乎是迷戀鮮血的味道,對他滴在地上的血也十分癡迷、跪在地上舔舐著。

有的人心念比較堅毅、還沒有被藥粉影響到,苦苦在地上支撐,卻被那些發了狂的人生生用雙手撕開,用牙齒撕咬,吞吃入腹。那些將宋知秋的血喝下去的、以及那些吃了其他人的,身形全部壯大了許多,生出了不少尖牙,咆哮著渴求更多的鮮血,那模樣,像極了當初在西域見到的、在江如月身旁的那高大魔物!

宋知秋拿出一把小刀,胡雪衣已經想到他要做什麽,連忙禦劍阻止,伸手想要奪下那把刀。

可惜她來不及——距離實在太遠了!宋知秋下手極快、也極狠,一刀將自己那只斷腕的手、整條手臂都砍了下來。鮮血濺射而出,地上那些大小不一的怪物搶奪著他的手臂,幾個已經食用過生人血肉的怪物相互搶奪了起來,反而讓一個個頭矮小的搶走了宋知秋的那只手臂,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,然後,像是吸收了他的靈力,整具身體猛地暴漲起來!肌肉橫生,獠牙尖銳了起來,淌著涎水,幾乎與那魔物別無二致。

等它吃下手臂長大後,又將身邊那些怪物一個個抓了起來、生生吞吃下去,整個身體又再次膨脹了一大圈,身形已經全然超過了當初在江如月身邊的那只魔物。

白守溪回頭,白色的發帶被她的血淚滲透,生生染成了紅色。古靈看著她的紅色發帶,明明看不見她的眼睛,卻感覺自己被人盯上了,背後頓時起了一層薄汗,她甚至不敢看她發帶的那個位置,忍不住低下了頭。

古靈打了個寒顫,低著頭解釋道:“不是這樣的!這藥,這藥不會有問題,這藥明明只有我與古寧,還有......”

她忽然沈默了。

她猛地一回頭,瞪大了眼睛,死死盯著國主。

胡雪衣:“國主,你有什麽想說的嗎?”

一直不作聲的國主,忽然冷笑了起來。

他一直都是很溫和的樣子,總是在咳嗽,很明顯的一副虛弱的模樣,現在卻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,他一把狠狠地將古靈甩開,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,原以為木制的拐杖會因為他這樣用力的一敲碎裂開來,卻發現那裂痕之下,是散發著寒氣的、被打磨完善的黑色權杖。

......是黑石。

古靈被他摔倒在地,卻只是楞楞地,護住了還在昏迷中的古寧。她的胳膊、大腿都被尖銳的石塊劃傷,她卻像是感受不到痛一般,只楞楞地坐在地上。

胡雪衣忽然想起,為什麽,在國主口中,當初國主將宋知秋喊到大殿中,宋知秋就這樣輕易地暴露了自己的野心,並且順理成章的囚禁了國主。明明他根本沒有必要坦白自己對教皇做了什麽,甚至可以繼續隱瞞,反正沒有人掌握證據,加上,用國主的話來說,他是站在宋知秋這邊的,根本沒有暴露的必要。

宋知秋這個瘋子,斷臂對他來說似乎根本不痛一樣,他任由自己的鮮血噴灑,澆灌那只人造的怪物:“長生!樓蘭皇族都想求長生!你當初不是喊我過來,告訴我,你早就知道那茶是怎麽烹煮的麽,讓我交出煉制的方法,不然就要殺了我麽?要不是因為我早有準備,這些樓蘭人,怕是也都要成你的藥了,哈哈哈,哈哈哈哈哈哈!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!我們是同路人啊,果然,我們是一樣的!!!”他真的瘋了,在劍上捧腹狂笑,張天師幾乎要支撐不住,整個劍都在空中左右搖擺。

國主:“若不是你心思深沈,我早就拿到我夢寐以求的長生不老藥了。我們怎麽會是一樣的?你是要害樓蘭,而我,是要帶著所有樓蘭子民,走向極樂長生,”他的聲音壓在喉嚨中,顯得有些陰沈,“你真是個瘋子,要是你不用血肉刺激他們,他們就能成為我的長生不老藥了,這麽多年,我等了這麽多年......又全被你毀了。”他沈沈嘆了口氣。

古靈聲音顫抖:“國主......你,在我的藥裏,加了一昧?”

國主倒是爽快:“不錯。”

胡雪衣語氣肯定道:“你早就知道,那茶不對勁。”

國主:“這有什麽難?第一次沒看出來,第二次若是還沒看出來,就有些春被了。”他像是想起了剛才聽到的宋知秋說的話,嗤笑了一聲,“我又不是你,被騙一次還不夠,還要被騙第二次。”

他每走一步,腳下都出現一片黑色的陰影,此時天空已經比方才還要再亮上許多了,古靈心神震蕩,早已無暇關註他,陸與澤此時離他最近,能明顯看出他每往前走,相貌都要變化上幾分,花白的胡子脫落在地上,佝僂的背也逐漸挺直,整個人看上去與一位青年沒有兩樣。

國主:“每一代樓蘭國主,都在求長生不老,只有我成功了。”

胡雪衣:“樓蘭皇族,以神女為藥,而你......你利用所有樓蘭子民,只為滿足你的一己私欲。”

國主滿不在乎:“那又怎樣?皇族造神,庇護子民,子民也應當為皇族獻上一切。”他走到那怪物身前,枯槁的手順著他擡起的動作,皮膚逐漸緊致,骨節分明,顯然就是一名成年男人的手。

他掌心大火忽起,包裹了怪物的全身。

宋知秋在劍上探了探頭,看到這樣的場景,他更加興奮了:“古藥!秘術!!你居然自己服用了神女才吃的樓蘭古藥!!哈哈哈哈哈哈哈哈,我們是一條心,果然,我們是一條心的呀!!不愧是樓蘭皇族,不愧是樓蘭國主!!”

身為國主,他竟然也私底下服用了煉制神女的樓蘭古藥。

胡雪衣皺眉:“不可能,樓蘭古藥必須一分為二,你一個人,怎麽可能承受全部的力量?”

她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麽,透過白守溪眼前的血色發帶與她對視一眼,兩個人齊齊猛地一回頭,看向了仍在昏迷的古寧。

古靈這時候也驟然心驚,才反應過來,心臟不住瘋狂跳動,看向古寧。古寧向來活潑跳動,身體素質也比她好上不知道多少,這次卻昏迷了這麽長的時間。她腦中無數不好的想法,探了探古寧的鼻息,顫抖著聲音道:“阿寧......”

國主頭也不回,掌心火焰更盛。

古寧像是被灼燒到了,悠悠轉醒:“姐姐......”

古靈方才松了口氣,卻在她睜開眼之後,驚愕與恐懼立時布滿了她的整張臉。

古寧眼中的紫眸,比前幾日不知道要深了多少,幾乎與白守溪的相同!

古靈幾乎要說不出話來,她狠狠咬了自己的嘴唇,才勉強擠出幾個字:“阿寧......你是不是?”

古寧虛弱道:“姐姐,我有幫上忙嗎?”

古靈幾乎崩潰,她緊緊抱著古寧,痛哭起來。

胡雪衣看著那張與白守溪有些相似的臉,哭得皺成一團,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攥住了心臟一般,沒忍住回頭拉住了白守溪的手臂。

沒有人在這個時候能哭的很好看,古靈平日的冷靜自持、在此刻,全部化為飛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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